最好的善釀,故當出於杭州!」
「是了……我有印象。」葉斂道。
當時,他雖半醉半醒,多少還有記憶,流風一提,便想起了。
「所以,」雪一把抓起掛在衣柱上的外裳,拋給葉斂,道:「那酒無疑是
君聆詩所留,酒來自杭州,即說明君聆詩到過杭州。我們是得去杭州一趟了。」
聽了此言,葉斂心道:「二爹帶我去過的地方可多了。現在少了我,他自己
一個人,行旅自是更為自由,他足跡遍及大江南北,只去杭州,又能如何?」
但思緒一轉,卻又無其它方法可以再查出君聆詩行蹤的蛛絲馬跡,既然現有
目標指向杭州,實是不能不去。
思緒及此,只得慨然道:「好吧,出發到杭州去。」 ?行出蘇州後,流風問道:「杭州離這裡多遠?」
「乘船入邗溝,一天可以到。」葉斂答道,同時又見路邊有一酒壚,昨日他
雖然被半瓶善釀醉倒,其實本身酒量極佳,可真是醉得毫無來由。與流風、雪
一同行動之後,他不再飲酒,但半瓶善釀卻喚醒了肚中的酒蟲,此時見到酒壚,
自然也忍不住,況且急著趕路出城,他起床後便沒進食,如今已是午時,著實也
覺得餓了,便道:「我們去酒壚吃點小菜,讓我喝些酒好嗎?」
「喝酒?!」流風的聲音一下子大了,略有些不滿的味道。
昨夜葉斂醉倒,雖然沒發酒瘋,但累得流風扛他、雪背著那沈甸甸的劍簍
找客棧,終是添了些麻煩。
「你還想喝啊……」雪也側著眼看葉斂。
雖然同路月餘,畢竟葉斂在他們面前喝酒也僅有一次,就昨晚那一次,一次
就醉倒,他的酒量自然是教雪、流風無法信任。
若是又醉倒,上了船下邗溝,就容易暈船,到時要是亂吐一通怎辦?
葉斂自然感受到他們的疑慮,也知道事實勝於雄辯,當下更不打話,一逕行
進酒壚里去,便向小二道:「打一斤善釀、下三碗餛飩麵、切半斤牛肉、一尾鱸
魚。」說完,即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見他動作如此快速,流風、雪也不禁一怔。
「算了,進去吃個午飯罷。阻他少喝點就是。」雪說道。
流風無奈,兩人只得入壚,與葉斂同桌而坐。
不多時,食物送上、酒也送上,但葉斂深曉空腹忌酒,一逕食麵咬肉挾魚,
將一壺善釀置於一旁。
雪悄悄向流風使了個眼色,流風會意,一伸手便向酒壺!
這一伸原就是要奪壺,絲毫沒有減力,當真是不及眨眼之瞬,一個探身、一
個伸手,手掌便已觸及於原本離他足有尺餘的酒壺。
但更快的是,流風的手指已經感覺碰到酒壺時,只見葉斂空著的左手握拳,
只伸出一根食指,向下而上一挑,挑在流風的手腕上,流風整個人便都站了起來
!甚至身子後仰,腿彎碰倒了板凳,這咚聲一響在酒壚之中只是輕微聲量,自是
沒引起任何人注意,但雪驚得合不攏口、流風也一時愣住忘了要再坐下。這一
站,勢子失了,手掌自然是握不到酒壺。
葉斂若無其事地收手,吞下口中的食物,便將酒杯取過,滿滿斟了一杯,仰
頭一飲而盡。
一杯似是不足,他又滿斟一杯,又飲。
光這兩杯,就與昨日半瓮份量幾乎相當,流風、雪也怔怔看著。
昨天淺嘗便已醉倒,何況如此飲法?
但只見兩杯過後,葉斂臉不紅氣不喘,又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口中。
流風這時才坐下,雪則問道:「你……還好嗎?」
昨晚,葉斂一灌完酒便倒地不起,哪有今日這般悠閑模樣?
葉斂一笑,沒回答,又斟一杯,和著牛肉一起下肚。
「果然是杭州善釀最好。」葉斂嘆道:「這壺酒不夠昨日的醇。」
「不夠醇,所以你沒醉?」雪又問。
葉斂搖頭道:「昨日我也不該醉……可能是太累了。我酒量原本就不錯。」
「難道酒中有下藥……?」雪雙手合握,托著下巴,開始沈思。
聽了這句,流風臉色一變,盯著雪。
酒壚中雖說客不甚多,亦有數人,有些話不能直接講出來。
那酒若是君聆詩所留,定是算到君棄劍將會到林家堡找他。但君聆詩卻萬無
道理在酒中下藥讓君棄劍醉倒啊!
難道那半瓮酒並非君聆詩所留?
若非君聆詩所留,是何人刻意讓葉斂醉倒一晚?這一晚中,會發生什麼事?
短短一晚,能發生什麼事?
雪搜枯索腸的想著、流風也面色焦急的思考,葉斂依然是一口面、一口肉
、一口魚。
直到他飲盡麵湯之後,又斟了一杯善釀。
斟滿之後,作勢欲飲,流風見狀,老大不耐地抓住他的臂膀,道:「有人在
算計我們、尤其是要算計你,你怎麼一點也不急?」
葉斂將酒杯從右手換到左手,仍然飲盡。
而後,才呼了口氣,淡然道:「從我離開他身邊的第一天,就開始有人算計
我。習慣了,想急也急不來。」
這倒也是……流風一時無言了。
算計葉斂的人,之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同門栗原姐弟在內,說葉斂日日活在算
計之中,實是一點不假。
「他們在算,我們也在算。現在不就正在算嗎?」葉斂微笑道。
「看來杭州我們不該去。」彷似沒聽到兩個男人的交談,雪逕下了結論。
流風在旁頷首稱是。
葉斂呼了口氣,又自斟自飲了一杯。
「這酒真的比不上杭州產的。」飲盡之後,葉斂淡然道。
他連著幾次強調酒差,聲音雖不甚響,卻也偏偏夠傳遍酒壚,說得酒壚老
板與小二面有愧色、不敢吭聲。
但這一句話,此時講來,卻讓流風、雪感受不同。
他們聽到的話中之意是:「杭州我非去不可!」
在邗溝雇得渡船,葉斂一上船,便逕下船艙,將劍簍放在身旁,倒頭便撲到
木板床上。
穿書後她成了惡毒女配 在他躺下時,雪與流風才剛剛入艙,見此情景,流風不禁皺眉道:「你才
睡醒不久,怎麼又要睡!」
葉斂翻身面對兩人,沒起身,躺著道:「別吵,快睡就是!不只我要睡,你
們也得睡!」
這話又說得毫無來由,教流風、雪也不知該聽不聽,一時心裡只冒出同樣
的念頭:「這傢伙是否又喝醉了?」
但葉斂臉色堅決、神態篤定,卻又絲毫沒有醉態,並不像在說醉話。
「為何要睡?給個理由。」雪低聲道。
「奇正之術。」葉斂再翻身仰躺,稀上了眼,似喃語般說道:「有人算中我
會赴林家堡尋人,留下藥酒將我醉倒,則必也料中我們為了避凶,便不會往酒中
透露出的線索杭州而去。如今我反其道而行,偏要去杭州,就是想看看他在不想
讓我們前往的杭州弄些什麼玄虛。但對手精巧,可能也料中我硬是要去杭州。如
此一算再算……」
「慢慢慢!」流風叫道:「照你這樣說,他到底是算了多少?我們該去杭州
不該?到底是去了被算、還是不去被算?」
「去與不去,都是被算!」葉斂仍是稀著眼,語氣與字句卻教流風驚心。
難道不管怎麼作,都已落到對手的算計中嗎?
「真正善算之人,並不會只算一處,而是在對方將選擇的方向預先設伏,才
能讓對方請入瓮中。他已經確實掌握到我們前往林家堡的行動,則接下來我們每
一步,都會在他的算計之中。想脫離這種情況,只有採取一種他絕對意想不到的
動作……」葉斂說著,話聲愈來愈低愈細,猶已入夢中。
流風見狀,推動葉斂身體,連叫道:「你說清楚一點!」
這時,船身一晃,開船了。床上葉斂也低低的響起鼾聲。
流風一頭霧水,望向雪。
總裁的專寵棄婦 葉斂所說的奇正之術,在他一個『武痴』而言,實是一竅不通。
雪感受到流風注視的目光,低聲念道:「凡戰者,以正合,以奇勝。故善
出奇者,無窮如天地,不竭如江河……」
這是孫子兵法中『兵勢』篇的一段,專論奇正。雪閱書狻豐,自是不可能
漏掉孫子兵法此一部兵家寶典,對此知之甚詳,但流風仍是身墮五里霧中,不知
所云。
雪似也自知對牛彈琴,只念了一小段便停口。半晌之後,才道:「簡而言
之,現下敵在暗、我在明,為了擺脫對手的監視,必須採取出人意表的行動。」
「早這樣說不就好了!」流風終於聽懂了,瞥了榻上的葉斂一眼,道:「他
現在要採取的行動,便是夜行吧。」
雪頷首道:「他今天醉到中午才醒,但我們倆卻累得不可開交,按理來說
,今日我倆必會早寐,他則可能等到深夜才有倦意。如此一來他便落單了,容易
為人算計。如果我們現在就先睡飽,夜裡才一同行動,必會令對手失了主意,如
此才有機會反客為主。」說完,便拉著流風出艙,到了另一間艙房準備午寐。
躺在床上,流風心裡想道:「葉斂如此精於算計,硬是要拖我和雪下水,
我該防暗處的敵人多些、還是防他多些?」
雪心想道:「葉斂太精……為友則是大助,一旦為敵……」
午時自蘇州城郊上船下邗溝,行至杭州,時已薄暮。
葉斂雖然睡著,時間仍抓得極准,當他起身整過丁容、背起劍簍後,渡船正
好停靠在杭州渡口。